发布时间:2019年04月25日来源:作者:admin
书籍是人类一项古老而伟大的发明,它的前生和来世色彩斑斓。以骨、简、牍、帛、泥版、纸莎草、羊皮、贝叶、纸张、磁盘等介质为材料的书,历经手工抄写、雕版拓印、活字印刷、激光照排、数据传输,进入自媒体时代。由业余到专业、由粗糙到精美、由零散到规模、由手工到机械,书之演化是魔幻的。时至今日,书的海量出版,使各类评奖的热度一增再增。英国有“年度童书出版商奖”“年度学术教育及专业出版商奖”等;我国除了“三大奖”,还有“年度十大好书”“年度中国好书”等奖项。
何谓好书?杨平先生认为,好书“可读、有益,能给读者实际帮助”,具有较高文化品质、阅读价值。黄子平教授讲,“好书是看了就停不下来或随便翻开哪一页都想读下去的那种书”。对好书的看法,可谓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。笔者以为,言之简洁、意达,言之有物、成理,言之优美、谐趣,内容与形式美感兼备是好书的基本特征。简言之,好书“悦耳悦目”“悦心悦意”“悦志悦神”。
简而美。行文不一定如江河瀑布般流畅,遣词也未必要像湖光山色般迷人,譬如《世说新语》,纪事或寥寥数行,或三言两语,“读其语言,晋人面目气韵恍忽生动而简约玄澹、真致不穷。”
精而美。研读刘勰的文学论著《文心雕龙》,你必为其博大精深的体系而折服,亦为其妙笔生花而喟叹。良史莫不工文。希罗多德的《历史》文笔华美、词句晓畅,堪称古代文献不可多得的名篇。李维的《罗马史》创造了通史体例,他像希罗多德一样,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史学家,也是一位语言大师,其叙事风格使人如临其境,拜伦言“李维的史著是生动的画卷”。《左氏春秋》记言词约义丰,“文典而美”“语博而奥”;《史记》更是传记文学的典范、古代散文的楷模,其写作技巧、语言风格无不令后人翕然宗之。
善而美。善是一种价值判断,孔子听完《韶》乐,以为“尽美矣,又尽善也”。高尔基说:“书籍一面启示着我的智慧和心灵,一面帮助我在一片烂泥塘里站起来,如果不是书籍的话,我就沉没在这片泥塘里,我就要被愚蠢和下流淹死。”薄伽丘的《十日谈》巧妙地串联了100个故事,以一个个鲜活的人物鞭挞了腐败、丑恶,讴歌了爱情、善良,宣扬了“贫穷出圣贤”的思想。《聊斋志异》的主人公或神仙、或狐鬼,或升天国,或入冥间,诡谲绮丽,莫不是对善的追求和向往。
醇而美。古法酿造把密封在坛里的酒存放于温湿度适宜的地方进行陈化,几十年后坛里的酒由于生成了乙酸乙酯,醇香四溢。《十三经》从孔子编订《六经》到北宋仁宗镌刻“嘉祐石经”,历时1500多年,经学家们反复考订、阐发、注疏、纠辩使之终成儒学经典。吕不韦集百家九流之说成《吕氏春秋》,出千金求一字增损。现代小说之父塞万提斯塑造了一个古怪的堂吉诃德,也刻画了近700个人物,其卓尔不凡的成就在于创作的精雕细琢,《堂吉诃德》上卷先行出版后塞氏又花了整整10年写作下卷。《三国演义》虚实结合的叙事风格、栩栩如生的人物塑造、回肠荡气的英雄故事让人如痴如醉,一经问世走卒贩夫亦争相传抄。罗贯中名垂千古,但后人未必皆知精彩的三国故事千百年来如何形成。历史不会忘记毛纶、毛宗岗父子二人,他们为《三国演义》整理回目、修正文辞、增删情节、加工润色,功德无量。曹雪芹写《红楼梦》,“于悼红轩中批阅十载,增删五次”,纂成目录、分出章回后叹曰:“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。都云作者痴,谁解其中味?”作品如子嗣,著述如生产,可谓“陈年之酒一石仅存数升,百炼之钢千炉才铸一剑”。
奇而美。“ 半亩方塘一鉴开,天光云影共徘徊。问渠那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活水乃读书之心得,是认知的升华与心灵之洞开。活水汩汩既是读书的境界,也是著述的目标。先贤把立言看得很重,“为天地立心、为生民立命、为往圣继绝学、为万世开太平”。孔子编订六经,“述而不作,信而好古”,他不是不作,而是不轻易作。古希腊有一位诲人不倦的哲人——苏格拉底,像孔子一样也不曾著述立说。孔子在东方,苏格拉底于西方,二人博学、睿智、严谨,不留糟粕之精神垂范后人。纵观世界出版史,堪称佳作或名著者或为振聋发聩之作,或是常读常新之篇。前者像哥白尼的《天体运行论》、达尔文的《物种起源》、马克思的《资本论》,读之如露沁心,似醍醐灌顶;后者如《孟子》《韩非子》,通篇智慧与哲理警策人生。
好书也要图美、版美、纸美。咸通九年(868年)雕版印刷的《金刚经》文字凝重、刻画精致、墨色匀称。之后又有套版印刷,如三色套、四色套,使用上好纸、上等墨,彰显色彩美,堪称好书。之所以好,在于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。反观今日,一些人谋生存、求发展,把出版责任抛在脑后,急功近利,热衷炒作、跟风,在书的皮相上大做文章,而荒于内容生产。欣慰的是,党的十九大后由于政策和管理的调整,图书出版出现了积极变化。若能久久为功,风气一定转好,好书必然越来越多。